【论文摘要】《刺客聂隐娘》是导演侯孝贤在延续个人风格的基础上创作的武侠片,展现出与主流武侠电影不同的另一脉络。在这部电影中,侯孝贤从形式、内容和气韵的层面表达了他一贯的生命体悟,通过女刺客的形象诠释了心灵醒悟的过程。从影片的节奏和内在的意蕴来看,如何理解《刺客聂隐娘》中的“慢”成为解读的一个关键,通过“慢”的艺术表达,影片揭示出与好莱坞叙事截然不同的东方精神内核,蕴含了东方人对于生命的理解和观照世界的方式。 【论文关键词】《刺客聂隐娘》;镜头;艺术;生命;慢 作为一个极具个人风格的导演,侯孝贤始终拥有一份从容和淡定。侯孝贤的影片有着十分清晰的个人印记,面对历史的创伤、家国的巨变和岁月的变迁,他的镜头不是晃动摇摆的,却是固定缓慢的,他的画面不是抖动不安的,却是沉稳平静的。从为他带来国际声誉的那部《风柜来的人》开始,一直到如今的《刺客聂隐娘》,侯孝贤的电影序列展示出了一脉相承的内在气质,正如法国导演、影评人奥利弗·阿萨亚斯所述:“仿佛他的每一部电影,他的每一个主题的扩大,都铭刻在他个人身上,仿佛他作为个人的质地本身,最后都被其作品的素材所感染和侵袭。”在第68届戛纳电影节上,侯孝贤凭借《刺客聂隐娘》获得最佳导演奖,这是他用十年时间打磨的第一部武侠片,这部影片延续了他一贯的个人风格,通过对一名女刺客的诠释来表达他个人对于生命的体悟和更高的人文诉求。 严格来说,这部电影并不是一部典型的武侠片,和近年来比较有代表性的华语武侠电影如《卧虎藏龙》《英雄》《剑雨》等相比,《刺客聂隐娘》没有大场面、大制作,没有奇观化叙事的追求,而是继承了传统东方美学的脉络,赋予武侠内在的人文气韵,开辟了中国武侠电影不同的风貌。现代社会中消费文化和视觉文化的兴起促进着武侠电影表达重心的转移,速度、动作、快感与冲击力都成为越来越多的武侠电影必须具备的元素,这些电影在吸引人眼球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比如表达核心的同质化,视觉上的审美疲劳,等等。《刺客聂隐娘》则尝试开辟表达的另一条路径,尽管是武侠题材,但侯孝贤延续了他的日常叙事风格和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留白和省略手法,用一种刻意为之的“慢”来缓缓诉说生命韵律的沉稳悠长。可以说,《刺客聂隐娘》中“慢”的艺术贯穿了整部影片,从镜头语言到情绪流动,再到内在的生命韵律,“慢”成为理解侯孝贤电影的关键所在。 一、视觉的凝滞:镜头语言的运用 从视觉层面来看,《刺客聂隐娘》延续了侯孝贤一贯的影像风格,首先是固定机位和长镜头的运用,将人物置于景物和环境之中,用全景的方式将它们全部收纳在画面之中,保持一种稳定、完整的状态,让观众完全融入场景之中去体验情感的流动。固定机位长镜头的配合有时能够延续十几分钟,甚至连人物的动作也很少,但是这种缓慢不是静止不变,而是在细微的变动之中交织内在的情绪变化,需要观众细细体察。 影片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场戏是聂隐娘在暗中观察田季安和胡姬的对话,摄影机仿佛隐藏在飘动的薄纱之后,人物若即若离,烛光摇曳,镜头移动极其缓慢,随着纱的飘动,人物在模糊与清晰的画面之中转换,聂隐娘自己也在纱帐背后若隐若现。人物完全被笼罩在纱所构筑的氛围之中。整场戏的节奏很慢,纱的拂动也进一步放慢了节奏,情绪缓缓地在画面之中流淌,正是在对情绪的捕捉之中,隐娘逐渐改变了对田季安的态度,认为他还是有情的,是值得自己保护的人。 其次,空镜头的运用在影片中也很频繁,比如在影片开头隐娘杀了大僚之后,下一个镜头就是风吹树叶;在嘉诚公主抚琴之后,紧接着的空镜头就是在风中微微发抖的牡丹花。在《刺客聂隐娘》中,给树、山、水、鸟、驴等自然物的空镜头很多,这些镜头往往紧跟在人物活动场景之后,导演用这样的镜头淡化了人物的行动,将人置于更为广阔的自然山水空间之中,进一步放缓了影片的节奏和进程,通过空镜头的设置让观众有更多的时间进行想象,增加了故事的层次感与丰富性。空镜头是中性的,不带有任何价值倾向,起到了过渡的作用,有意让观众有时间回想上一场戏,不急于叙述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是让已然发生的事情得到更好的思考与审视。 最后,景深镜头的运用也是别具特色的,还是嘉诚公主抚琴的一场戏,镜头聚焦在嘉诚公主这个人物上,背景被模糊化,但是人物仍然留在整个背景之中,这个镜头的运用突出了嘉诚公主的孤独,同时形成了丰富的层次,让人物和背景形成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另外,《刺客聂隐娘》的声音设计与镜头表达相辅相成,电影的背景音大多来自自然环境,蝉鸣、虫声、鸟声、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是电影中存在感很强的声音来源,被不断地使用,背景乐的使用反而很少,人物之间的对白也不多。因此,整部影片从声音上来讲也是“慢”的,融于自然的,没有大多数武侠电影刀剑相撞的激烈,更没有令人血脉贲张的背景音乐,从声音层面突出了纯粹的宁静、缓慢与悠长。 二、情绪与气韵的连贯 除去镜头、声音、画面的形式表达之外,《刺客聂隐娘》的叙事逻辑和叙事节奏也独具侯孝贤的个人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