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宋词中,“花外”意象着重于呈现外在环境与内在心理的张力关系,“外”成为词人的动态视点,主体与被知觉的现实世界相互牵扯、碰撞,在主客体的矛盾中产生一种张力效应,营造出情感、闲适和自由等不同意义的审美空间。 关键词:宋词 “花外” 心物场 张力 审美空间 自第一部词集《花间集》始,花与词结下了不解之缘,成为宋词中最常见的意象之一。在花与词人共同组成的时空环境中,花与词人相互交流、对话,花已经不是自然界之花,而成为词人内在心理的对应物,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中所说:“写气图貌,即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1}考夫卡在《格式塔心理学原理》中认为,世界是心物的,经验世界与物理世界不一样,观察者知觉现实的观念为“心理场”,被知觉的现实为“物理场”,人类的心理活动就是两者之间结合而形成的“心物场”。{2}宋词中,花与词人结合而形成的“心物场”主要有花间、花前、花下、花上、花阴、花影、花外等。相较于前几者而言,在“花外”这个心物场中“外”成为词人的动态视点,主体与被知觉的现实世界相互牵扯、碰撞,在主客体的矛盾中产生一种张力效应,营造出富有意义的审美空间。搜索唐圭璋主编的《全宋词》,涉及“花外”的词共有六十二首。其中 “花”语象大多虚指,“花外”意象着重于呈现文本中外在环境与内在心理的张力关系,营造了以下几种不同意义的审美空间维度。 一、花外漏声遥——情感空间 自《诗经》开始,以花比喻女子已经成为文学的惯例,中国第一部词集《花间集》更是以闺中女性的日常生活及内心情感为描绘中心。中国古代女性生活范围狭窄而封闭,温柔缱绻之情爱是她们生命的主要追求,花前月下的情事是她们经验世界的中心。以她们为代言人的词篇也必然以此为主要内容,正如沈义父在《乐府指迷》中认为:“作词与诗不同,纵是花卉之类,亦需略用情意,或要入闺房之意。”{3}在闺中佳人的心理场中,“花外”是相对于其细腻单纯、狭窄琐细的情感世界而言的外在环境,如柳永《少年游》(十之七): 帘垂深院冷萧萧,花外漏声遥。青灯未灭,红窗闲卧,魂去迢迢。//薄情漫有归消息,鸳鸯被、半香消。试问伊家,阿谁心绪,禁得恁无。{4} 寂寞深院外,遥远的更漏声打破了宁静,抒情主人公无心睡眠,以抱怨的口吻将对薄情人绵绵的相思之情及百无聊赖的寂寞情绪显露无遗。本词“花外”中的花,可以理解为曾经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私人化的情感空间,在这里真挚热情情感的自由表达是一种合理化的存在,无需遮掩。然而“花外”世界传来的计时的更漏声却带来一种信息:这个情感空间不可能是完全封闭和与世隔绝的,现实生活的规范必然如同漏声一样给这个情感空间带来改变。这种以现实生活中不可回避的更漏声来惊醒花间佳人并非柳永首创,最早见于温庭筠《更漏子》:“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惆怅的春天夜晚,一位满怀相思的佳人夜不能寐,隐约听见花外漏声惊起远处的塞雁、城乌,而眼前画屏上的金鹧鸪依然如故,于一动一静间寓意着有情与无情。 花外,作为一个与花内、花间相对的维度,在抒情女主人公的心中,属于无从选择的外在环境,往往是一种否定性的存在。除漏声外,花外世界的其他象征物如鸟啼、东风等同样会惊醒花间佳人的美梦,给她们带来或多或少的伤害,引发惆怅、寂寞、无奈等愁绪,如“残绣没心情,鸟啼花外声”(黄庭坚《菩萨蛮》), “绣屏惊断潇湘梦,花外一声莺”(陆游《乌夜啼》),“绿皱小池红叠砌,花外东风起”(张先《百媚娘》)等。事实上,这些以女性身份抒发的情感中无法避免地体现了男性词人自身的内心欲求,这些多情寂寞的无名佳人存在于词人的经验世界中,成为词人丰富情感体验的表象及显现。“花外”体现出词人内心矛盾的紧张状态,希望置身于外却不得不受干扰,花外的种种声响惊醒词人:沉浸于男欢女爱的儿女情长并不符合文人的理性价值追求。尽管由于“诗庄词媚”的文体分工使得词的社会文化理性因素显得含糊,但是在词人的情感困境中我们不难体会词人内心情感与理性的矛盾状态。 二、花外黄鹂能密语——闲适空间
花外是一个相对的动态维度,如果对于花间佳人来说是一个否定多情浪漫的理性存在,那么对于失意才子而言,花外的空间则是一种全新的存在维度—— 一个消遣娱乐的闲适空间,词人超越了因循守旧和社会责任的本真性在这里展露无遗。失意才子受挫于现实环境,常常借美酒及风流之事以消解功名之心,正如李白《江上吟》云:“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因此,词人心中的花外维度首先是华美热闹的舞榭歌台,那里美丽多情的佳人给予这些失意文人温柔的安慰。如黄庭坚《定风波》(其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