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上看,所谓价值,就是客体之与主体的意义或者有效性。民间美术研究形式和内容多样,构成了错综复杂的社会效用。学术研究成果本身并不能独立产生价值,只有当一定群体对这些成果产生兴趣,或者能为他们所用时,研究之于社会的价值才能产生。 民间美术研究价值的构成极为多元,最终价值或许可预见,也可能不可预见。应用性研究或政策对应研究价值显现较快,而纯粹历史或者理论研究价值则难以短期见效。民间美术研究学术价值的复杂性,还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首先,价值的终结指向具有错综性;其次,价值并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系统;再次,价值意义往往需要历史的考验,历经相当长时间才能真正显现。 20世纪30年代,著名民俗学家林惠祥在《怎样研究民俗学》一文中指出:"如何搜集材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材料是研究的前提,"只要材料无误,不一定要加以任何意见",然后才能"实施研究"。民俗学家钟敬文先生更把"记录民俗学"和"资料学"列入民俗学理论研究的组成部分。[16] 与艺术学中的其他门类相比,民间美术研究者所能赖以分析的原始资料最为匮乏,原因大致有三点:一是民间艺人作为群体,几乎没有总结文字资料的习惯,他们的技艺与自己身体融合为一,资料的传承几乎就是技术本身的活态传承;二是在整个历史文化进程中的边缘地位,决定了民间美术不能进入由官方文人所书写的历史;三是民间美术品多与民间节令民俗相联系,多为一次性、季节性、临时性、因陋就简的产物,直接造成了民间美术实物资料极其匮乏。因而,所有这些注定了民间文化"原初"资料的直接而重大的价值。 民间美术研究,不仅是狭隘的理论概括和抽象总结,更是对基础资料的搜集和整理。当代民间美术资料的"虚弱",集中体现在区域资料上。换句话说,在强调文化多元性的今天,其实地域个案深入研究比整体性研究更为迫切。然而,矛盾的是,在今天学术研究界,个案往往会被认为"价值有限",杂志社一般不愿刊登区域调研论文,相关出版社亦不愿推广此类成果。无他,皆因个案研究不符合"被引用率",不符合"市场需求面"。著名人类学家王铭铭先生读博士后期间,蹲点在闽南一个小村庄,写出了数十万言的《溪村家族》。即使他已是国内卓有成就的知名学者,这部以个案资料为核心的论著辗转几个出版社,都被婉拒为"学术价值不大",书稿在电脑中积压数年后,才由一个偏远省份的出版社刊行。[17] 在民间美术研究中,学者们主要通过田野资料、实物、历史文献资料这三方面获得所要研究对象的相关信息。以上三类资料中,以田野资料最为直接,也是获取新发现最根本的突破口。实物资料本身是"静止"的,研究者往往很难从"物"本身发现造物的过程性。而历史文献资料对民间美术研究的作用固然重要,但是如前所述,历史资料不仅欠缺,很多时候真实性也存在问题。因而可以认为,对于民间美术研究,科学的、系统的、严密的,并且按照特定线性框架整理构建的田野资料,无疑具有重要学术价值,在一定程度上即代表了作者的学术立场和学术倾向性。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田野、实物、文献资料一般又可以分为两类:一是直接材料,也就是未经中间环节周转和修改的材料,或者称为原始材料、一手材料,例如田野考察笔记、发掘报告、碑文等。直接史料出处大致为地上与地下两类,地上包括现场记录、民间收藏,地下就是出土物。如此分析,有一个事实就相当残酷,现存中国民间美术的一手资料绝大部分是基于当代的。二是间接材料,凡是经过中间环节转写、整理、修改过的材料均称为间接材料,或者说是二手材料。一般说来,自然是直接材料比间接材料更具有历史可信度。因为间接材料,或者叫二手材料在转写过程中会有可能被不断改动,并且,理论上讲,中转次数越多,则出现误差的可能性就越大。令人遗憾的是,现存民间美术推论类研究多是基于间接资料! 诚然,通过研究者亲身经历获得一手资料至关重要,但是,任何人都无法绝对否定二手资料的作用。首先,即使是对特定局限区域的长期参与考察,研究者也不可能通过参与方式调查这一地区的所有信息。其次,民间文化二手资料能有助于比对亲历的一手资料,使研究者修正自己或者别人的错误,还原文化的本真。 |